从一盘青菜谈起

  大二的时候，我曾在一家饭馆打过闲工，不仅为了赚点零花钱，也为了锻炼锻炼自己。这家饭馆虽然不是很大的规模，不过因为口味不错，也靠近学校，生意还是很好的。但是我记忆深刻的不是这些热热闹闹的事情，而是一盘青菜。

  那也是个平常的晚餐时间，饭馆的生意十分火爆，我也是忙的不亦乐乎。这时候走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从他头上的安全帽我就很快明白过来：这估计是个农民工。我不是一个眼高的人，所以我并没有看不起这么一位浑身灰尘的男人；但我也不是圣母一般的人物，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同情与辛酸。我自然而然的递上菜单，倒上茶水，像平常一样的态度问道：“先生，需要点些什么菜？”他并没有翻开菜单，只是憨憨的对我说了一句：“给我上一盘青菜。”一盘青菜？我有点诧异，但还是平淡的说：“我们这边的青菜有多种炒法，有酸菜的，有用芋头煮的…你要哪一种呢？”“清炒就行。”“好的！”我压住心底所有的波澜，像平常一样去传菜。菜端上来之后他让我帮他多添点饭，就开始他那一顿“丰盛”的晚餐，至少我看他那吃饭的样子是那么认为的。

  下班后我收拾好东西走回寝室，长沙这个喧嚣的城市并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有所沉寂，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给它一种别样的风情，八九点钟也正是这座城市夜生活的开始。我不由自主的看向学校旁边正在施工的楼盘，想到了今天那个男人，也想到了我老家的一个小孩。

  那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虽然很不想用眼睛又大又黑这种套词来形容他，但他确实有双那样漂亮纯真的眼睛。他的家庭环境不算很好，母亲又多病，所以八岁的他看起来竞像是三四岁。他有一个农民工的父亲，他的父亲高大精瘦，却一年看不到几次。他时常到我奶奶家来玩，可能老人和小孩总是比较容易亲近起来。我偶尔回老家的时候总是看到他怯生生的站在那，不声不响的。我小时候是在奶奶家长大的，与他的姐姐可谓是玩的很好，于是总爱逗弄逗弄这个小男孩。我给他带小孩子爱吃的零嘴，问他：“你知道你姐姐去哪了吗？”“妈妈说姐姐读书去了。”他边吃着零食边回答。“对呀，你姐姐读书去了。”我重复着他的话，我当然知道他姐姐在遥远的新疆，然而不是读书，而是工作。

  就这样，每次我回家都会去和他玩，可能我这么大不适合和小孩子玩，但我们却相处的十分融洽。可是有一次，他不再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时他看着我给他带回来的漫画书，就这么盯着里面的两个大小人突兀的问我：“姐姐，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吗？”我不是很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愣愣的盯着他。可能是看懂了我眼中的疑惑，他说：“妈妈说，爸爸在长沙，我知道姐姐你也在长沙，所以姐姐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吗？”我哑住了，并没有回答，当然我也真的不知道他爸爸在哪里。他似乎懂了，没有继续追寻答案，又低下头看漫画去了，看起来十分的安静。

中午的时候，我端着饭，拿着小板凳坐在屋外，奶奶坐在我旁边。我问奶奶：“那小孩的爸爸在哪？”奶奶说：“能在哪，还不是在外面做事。天天帮别人堆砖砌瓦的，自己家倒是顾不上了。”是呀，他家里确实是挺破的了。“孩子也放在家里受罪，婆娘身体那样，孩子哪有人照顾。”是呀，那么大一点孩子，总是提着个比自己还高的桶子去井里洗衣服。“可怜了，他姐姐也不在家了，想照顾都照顾不过来。”是呀，真是可怜了啊！

  我想今天那个只吃了一盘青菜的男人家里肯定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他的孩子肯定也是十分的想念他，就像这个小男孩一样会问“爸爸在哪里”。一年过去了，我总是忘不了那一盘青菜，也忘不了点那盘青菜的那个男人。我曾经和室友说过我与那个男人偶遇的这么一个事，言辞里面有自己的同情。室友说：“那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那样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生活。都是为了艰难的活下去呀！”对呀，都是为了艰难的活下去呀。我这么深深的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