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岁月漂洗的母亲
自打过完年,母亲一直忧心忡忡,我知道,她不愿我这么匆匆离开。
冬天的夜里,和父母同睡一个屋,暧暖的热炕总是让我不由得犯懒,毋亲永远把我当作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时常嘘寒问暖。夜半凌晨,母亲在我熟睡的时候,我轻轻地拉拢被子,盖好了,才安然的睡去。其实,这样的日子,一年里,就为数不多的几天。
三月初来,导师匆忙传话给我,要我到重庆做一个隧道的实验项目。我隔日便退了大前天买好的票,搭上了从张掖到重庆的列车。临走的前晚上,母亲在光色昏暗的老厨房里忙活到大半夜。我三番五次的过去催促母亲,不要再为我操劳,却被母亲推出门外。邻里灯火暗淡,母亲还在为我远行煎油饼,煮肉。平日里,我最爱吃的就是油饼和大肉,特别是猪蹄和肘子,母亲硬是要父亲给我各留下两份,一份本来打算是带给同学的,一份是留给自己享用。母亲常说:“娃爱吃肉,家里肉多,走时给你背上。”溜开母亲的视野,语气硬硬地撒个谎,找个母亲看不见的角落,狠狠的抹上一把泪水。
第二天,母亲早早起床,绐我炒了菜和做了馍。可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床的。满桌可口的饭菜,我却食欲毫无。强硬地吞咽了一些,然后就急着要去搭车。母亲看我吃的匆忙,甚少。不由得念叨起来,叮嘱我多吃一些,时间很来得及。我懂得母亲的盛情,但我是在难以下咽。
母亲走向里屋,拿了一千元给我做路费,我却只抽了500元,顺口告诉母亲,“学校的卡里面还有钱咧!现在去直接到重庆,那里吃饭和睡觉都要钱的。”母亲硬要塞给我,我却执意不肯接。父亲送我远去,母亲定格在那个能注视到我的地方,驻足很久。等我搭上了车,收到了父亲发给的短信,要我留意一下兜里的500元钱,是我临走时母亲趁机放进去的。当时我有点气愤,可看着车子离家渐渐远去,我的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又来了。
窗外的春天,一点点生长,我看到自己的童年。童年,是一个金色的梦,梦里有我,还有母亲。那时,母亲在地里干活,我尾随母亲左右,见那些可爱的小花小草,便摘下来,铺在垄上,黄的灿,红的艳,霎时的美丽。干完活,母亲将我载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喁喁前行,微风拂过,阵阵的清凉,通路两旁的大白杨遮拦的树荫,母亲会惊讶的欢呼一声:“真凉快啊!”在童年,我还能听见母亲时常哼着秦腔,那些调儿,轻松而欢快,又美丽……
远方终于远了,我无法回到从前,也无法望见家乡。但我知道,母亲日渐衰老,头顶的头发花白了,眼角的皱纹重叠了,手的模样更加粗糙了,走在路上,母亲开始佝偻身子,挺不起腰杆……一切都那么突然,而我,没有了任何的防备和宽慰母亲的话语。
身处异地,在傍晚的落口下,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母亲,脑海里也闪现出海子的诗: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