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渚，或者一个小镇
黄渚，甘肃成县一小镇。2008年，“5·12特大地震，黄渚受灾极极重。后在党和政府领导下，完成重建；2010年，“8·12”特大洪水，黄渚又遭重创。是时，党和政府送来帐蓬、衣被、食品、药剂等，与人民共度难关。同时，迅速领导人民开展重建工作。倒下的生活，被再次扶起——奔跑的道路顺着乱石翻滚的河坝，我看见一条条道路，匆匆奔跑
深一脚，浅一脚
摇摇晃晃,挤进重重的山峦
一大批人，自前头刚刚走过
掮负沉甸甸的行嚢
帐篷，衣被，食品，药剂
还有胸前，一朵白色的小纸花
又一批人,从后头急急赶来
双手复活大地
钢筋，水泥，砖瓦，沙子
道路奔跑,从这一村庄的鸡鸣
到那一庄的狗吹
新立的学堂，两个孩子
一前一后，背上书包颠颠簸簸
每一家屋檐下，都码着劈柴垛
殷殷实实，齐齐整整
青冈，黄揪，乌柏，红松
一方接一方,静待冬天的脚步
生于山林，记得清每一滴鸟鸣
洪水撕裂村庄的那个夜晚
——它们不曾知道
无数的弟兄，霎时失所流离
出于斧钺，看得见每一纹早晨
八方的祝福，缓缓升起
抚摸每一道伤口
北方的风吹过来，一吹再吹
大地哆嗦，群山返疑
如同春阳一般
劈柴垛远远站定,一动不动
灯笼挂起来
有人捂紧了痛处,一夜不吭声
有人借着月光，诵读经文
有人梦魇，连唤乳名
而灯笼挂起来了，已经挂起来
多少年了，平安的大红高高挂起
可今夜的手，是否犹豫
——那些指引亡灵的光芒里
必定有一个是我最亲的人
那个厚厚的叠叠纸钱，会不会还少
那个无儿无女的乞丐
会不会，讨得一口年食
而灯览桂起来了，已经挂起来
有人豁拳，六六大顺
有人新桃换旧，倒贴福字
有人点燃爆竹，一夜噼噼啪啪
村支书
记得清楚，这个硬邦邦的汉子
泥里水里，长跪不起
用老茧似铁的十指
梳过母亲的头发，细细梳过
先祖的茔前， 扯下孝衣孝帽
以额抢地，血肉模糊
——他曾眼睁睁看着
高举双手的母亲，渐喊渐远
说不尽的故事是说不尽的灾难
我只看见，春天的春天
他弓腰，松动大地的皱纹
我只看见，柴油机轰鸣的石场
他光着膀子，扶正帽檐
把一根钢钎举过头顶
同一群汉子，凿出金色的火星
如同一只蚂蚁，找寻一枚谷粒
我找寻，一缕炊烟的果实
黄渚小镇，市场沿河
一个人行走，满怀积年的忧伤
半年之前，这里堆满粮食和布匹
店铺拥挤，潦草，红火
百年旱柳下，支着两张条凳
一碗碗漏鱼，爽滑鲜美，我吃过
站在水中的老树，还苦苦招手
试图抓住最后的阳光
——我转过头，不曾看见
大把的三月飘落，击向背心
继续行走，路过镇南寻找镇北
一爿天蓝板房，香气四溢
面皮 凉粉 小炒 搅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