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瞳孔
我时常望着你，计算阳光发散的角度然后盯着远方发神，让光线毫无忌惮的照进瞳孔，能够让你看清楚我眼中你的脸庞。
那些本以为的美好和幸福总会在刹那间破碎，让你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时，这个舞台就谢幕退场了，最后你不得不拾起破碎的心，继续前行。
总是淡淡的悲伤和幸福组成了我们的生活，在早晨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夜晚的沉默中度过每一天，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懂”，做最后的转身离开，在玻璃门紧闭的那一瞬，只听见后面传来的声响，却没有勇气回头再看一眼。
母亲喜欢养花，母亲的兰花一直是她最值得说道的话题，打理兰花也成了我向母亲学习的必修科目之一，我一度很喜欢母亲的眼睛，在母亲的瞳孔中经常看得到那些花儿的影子，是五颜六色的，闪烁着希望的。
初中文化的母亲曾告诉我其实每一朵花，都有它自己的生命，当花儿枯萎的时候，就是它生命终结的时候，而它的种子，就是它生命的延续，继续承受风，经受雨，面对另一个轮回。这段话开始着实让我吃惊了许久，直到父亲出殡下土的那晚，母亲亲手把那盆照料的最好的墨兰种在父亲墓碑的旁边，而家里其他的花因为没有人打理早已东零西落，母亲从那时起一个人扛起这个家，母亲劳累的身影刻进，融进了我的眼里------那双略带忧伤的灰色眼睛成了我记忆里描绘母亲的句子。
最后搬家时，母亲看了看阳台上东倒西歪的植物，只是叹了叹气，然后被母亲移到了楼下院子里自生自灭，最后也不知道那些花儿怎么样了，不过父亲碑旁的墨兰，却在没人照料的情况下，生出了花苞。
太疼的伤口，你不敢去触碰；太深的忧伤，你不敢去整理；太残酷的现实，有时候，你甚至不敢去注视，然后学会了把窗户紧闭，学会了沉默，不知那双紧闭的瞳孔错过了多少色彩，再也没有阳光可以穿过瞳孔直达心房，黑暗的小屋里留下一个人的抽泣。虽然不再是懵懂的年纪,也不是做梦的花季,如梭的岁月写下往昔。但是潺潺的河流,花开花谢的旅途,风风雨雨、点点滴滴,依旧能够在心湖里开出一片涟漪来。
后来，远走他乡，踏上求学之路，每月靠母亲拼命打工挣来的钱在所谓的可以出人头地的大学里一点一点的消耗着，每次周末打电话回去除了母亲故作精神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训诫，还有我的瞳孔中反射的整片灰蒙蒙的天，最后两相沉默时故作厌烦的说知道了，其实心中是永远的不明滋味和后悔。我闭上了灰色的瞳孔，凝望无言的自己。
鸟的翅膀在空气里振动，那是一种喧嚣而凛裂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一种不确定的归宿感在流动，渐渐的，模糊的，清晰的看到那双熟悉的灰色眼睛，却看不清面庞，尖锐的鸣叫声，又被它将我拉回现实。
风吹起了我飘零的心。尘埃，弥漫了我的眼睛。
刚踏入大学期间，偶尔会有一两个高中同学打电话来倾述，关于他们对室友、大学、未来的看法，我只是静静的听着，有时我更愿意是一个倾听者，因为我不会像他一样亲身体验过所说的一切。学会理解安慰比打抱不平更重要，这是母亲告诉我的，人总要慢慢长大，直到能够把这个喧闹嘈杂的世界看得清楚，看穿伪装的真实，看清隐匿的虚假，很多原本相信的事便不再相信，但是，你要知道的是，这个世界里美好的东西总是多于灰暗的，欢乐也总要多过苦难，还有很多事，值得你一如既往的相信。我知道母亲的坚强有一部分的信念是因为我的存在而支撑着，但我觉得更多的是母亲那脸上皱纹的积淀，两鬓风霜的洗礼和双手双脚充满嶙峋的沟壑，我记得她在我提上行李临行前说的每一句话的语气，看到自己未经世的孩子慢慢的只留下背影，是担忧远远大于欣慰吧，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
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同一片天空下，平淡如水，却又相隔天涯；念念不忘的还是丢失在了苦苦追寻的路上，再也记不清哪一段记忆里曾黯然神伤，再也道不清最初的我们是什么样子；徘徊在时间路口，背影孤寂，迷失在无边的风中，很多人在失去了什么之后就开始终身流浪。
“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一个可谈的人，一条知心的狗，或许就可以消减。有一种寂寞，茫茫天地之间余舟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仿佛此时此刻正是这种心情。只能留下一段忧伤的文字，继续着未完的落幕。
你看不见身后的城市夜景是怎样的妖娆，整个灯红酒绿的奢华都映照在别人的瞳孔里，折射出艳丽的光芒，倒影着自己孤独的影子。总会叹息这个城市，转眼间，又是一段年华。
不想看见泪水的滴落，可就是藏不住心头的伤感，别人瞳孔中的自己，是自认为坚强的模样，真正了解后才明白，瞳孔后最真实的我们慢慢融化在彼此的心里，永恒的收藏。
知道和感觉到，是两回事。了解和理解后，才能向对方倾述一切。
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却需要我们刻意的保持它不变；有些东西会过期，有些东西却不小心成了一生的烙印。
母亲要的不是我能够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我们能够重逢，被放飞的再高的风筝，回头也有一根线牵着，尽头是家。那些地方的云中有痕，沙上有印，风中有音，光中有影，我曾经来过，那就够了。
对于行路的我而言，曾经相信的亦或曾经不相信的，今日此时此刻也仍旧在寻找相信。但是面对时间，你会发现，相信或不相信都不算什么了。
瞳孔的一缩一放都藏着一个世界，母亲的瞳孔是这样，所有人的瞳孔都是这样，那里是生命的倒影。母亲的瞳孔，是我用一生去明白的世界。
当我回家推开门的瞬间，坐在窗前看阳光的母亲先是惊讶，接着，我看到了母亲的灰色的瞳孔弥漫着七彩的颜色，比阳光还温暖的色彩里晕开了我最幸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