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瞳孔遇见你

瞳孔之间，终究还是止不住目光为他们驻足。白纸、黑字，一堆醒着的历史。于是，在不经意间推开那重门，走进去，停步于三百年前，你会蓦然间看到两个身影，孤寂而清俊，冷落而优雅。两朵低到尘埃里似曾相识的“格桑花”，盛开在那时恢弘的画卷、喧嚣的人海里。你的眼中和心中，开始有他们的诗句和情怀。也许，世间最美不过是在我狭小的瞳孔之间遇见最美的你。

（一）当时只道是寻常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曾经眼中的纳兰容若以为只是戴着豪门桂冠的落寞子弟，只是哀叹着“人生若只如初见”，却也无可奈何。饮水词、纳兰容若、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我们只能从这样的字眼中去寻觅他，仿佛他离我们很远，可是仔细一斟酌，在瞳孔里的微观世界，穿过岁月的尘埃，随着一袖西风，或者一弯明月，踏进那片土地，却清晰地看见，那个枯瘦却清俊的身影，就伫立在那里，披着月光，忧郁地望着远方。他望去的方向，西风吹着江南的笛声，渡船行过塞北的风雪。

闭上眼又再次睁开，越过沧海桑田和寂静无声，从满目繁华到寂寥庭院，那一场人间的邂逅，似乎最终都将静美凄绝的文字，刻在那年月冷寂的时光里。显赫家世、神童美誉、郎骑竹马、国子监生活...一切的龙门往事都只不过是误入红尘梦一场；零落尘世间、相见却无言、人间惆怅客...到最终只能感慨“谁怜东阳瘦”。但是佛前青莲、续弦无奈、短别更长别...在纳兰容若的心里，当时只道是寻常。

世间只有一个纳兰，将生命的华彩镌刻在三百多年前鼎盛的王朝，也将最深的寂寞和最动人的爱情，留给时间的远方。一片天空，有这么一个生命，就显得空旷宁静；一段历史，有这么一个性灵，就显得清婉动人。也许随着他的悲苦情绪，于伤别时，于惆怅时，于绝望时，我们会在心底默默地叹息：人生若只如初见。只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初见的华美、纯净，转眼就被碾成无尽的悲凉。但是在瞳孔的微观世界里，最庆幸的还是因为他来过。因为你来过，我遇见了最美的你，爱上了“当时只道是寻常”。

（二）只向莲花觅佛光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一个桀骜不驯的六世达赖喇嘛，一个游走于布达拉宫与拉萨街头的活佛。绝世的才华，绝世的情致，涤荡出那些扣人心扉的文字，如细雨斜风般让人沉醉，却又如秋叶落阳般让人伤感。他用一腔的爱、一份深挚的情编织的文字带给人们的是一种别样的叹息。在布达拉宫幽暗的灯光下，将思念、迷惘、寂寞、感伤，拼接成无奈，却又无法诉说，只能将一切怀想与感叹，赋予文字，交给远方。尘世的那些相逢，也因此寥落不堪。如果可以，他们便是那最普通的人，过上最平凡的生活，在门隅的那片自由天空，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笑看沧海桑田。

只是，在瞳孔这样一个显微镜之下，我分明知道了他根本选择不了自己的命运。他在风雨中、在孤寂中、在情衷里、在佛心里，他是谜，谜一样地生存，谜一样地爱恋，谜一样地来，谜一样地去。仓央嘉措，他来自佛的莲花，或许，当他被选定为五世达赖喇嘛“转世神童”的那一天起，他便有了太多的纠葛、太多的责任，在那一世的尘埃里。政治的浑水、腐朽的气息终究还是送给仓央嘉措一种叫做“宿命”的东西。回身伫望野茫茫、醉卧凡尘夜未央，一生的最好不曾相见，到最后也只不过是斜阳近处看无常。

在尘埃里，在人寰里，在谜题里，有生无死，有爱无恨。在人间走一遭，也便是走了几千年；在尘缘里爱一回，也便是爱了几千回。心中永远是莲花一瓣，将最深最痛的爱化作露水，便塑造了一种永恒：不负如来不负卿。仓央嘉措，他一直在那里，“只向莲花觅佛光”，因为他的“不来不去”，我在瞳孔里遇见了最美的你。

从“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到“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从“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到“这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一回神，又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又是“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他们终于回归到最初的宁静，留给我们的也只是无限的唏嘘，但是在最美的瞳孔里，我庆幸曾遇见过最美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