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学生集体去外地采风,去年我们就去了重庆。还记得暑期里跟外公说起开学采风的事情,他很郑重地跟我说到了重庆一定要去渣滓洞。于是,在重庆逗留的最后一日,我去到了那里。
渣滓洞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些女囚室,其中就江姐曾经被囚禁的地方,还有审讯室里那些古老的刑具,纵使锈迹斑斑,却仍然反射着寒光,叫人光是看着就汗毛倒竖。我不愿去联想那些年轻、鲜活的生命在这里被惨痛折磨至死的场景,我知道,从前在小说里课文里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那些血淋淋的场景曾经真实地上演在这里-----就在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我在一面布满牺牲战士名单的墙面前呆呆看了很久。那些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人,他们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但如今,没有骨灰,没有墓碑,绝大多数连生平介绍都没有,只剩下墙上孤独的名字。那些为国家、为人民奉献了生命的烈士们,如今,只剩下一个名字。
我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已经老得连走路都需要子女搀扶着,她站在女囚二号室里,很专注地看墙上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当我已经参观完那一层所有的囚室准备原路折返与同伴汇合的时候,又经过那里,她还在。那道苍老而倔强的身影,叫我感到深深的惭愧。
小时候我在外公的陪伴下看过了《红岩》,所以这次来渣滓洞主要也是为了看看江姐曾住过的屋子,寻觅她留下的痕迹。在参观每一间女囚室的时候,同是女性的我感到莫名的压抑。女孩子没有不爱干净漂亮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难以想象那些年轻美好的生命终日被囚禁在阴暗陈腐的陋室里。记忆里《红岩》中的故事情节与我此刻亲身经临的场景一呼应,各种情绪终于开始大起大伏地涌动着。时间往往可以冲淡一切,但那些用鲜血铸就的故事绝不会随审讯室里的铁链枷锁一起锈去。我为自己的不麻木不冷漠而高兴——中国人怎么能够忘记历史?
我悲痛,为我们的先人们曾经遭遇过这般的屈辱和折磨。我愤怒,为黎明前的黑暗曾经如此丧心病狂地吞噬了那么多鲜活无辜的生命。我哀伤,是为了那些如蝼蚁一样屈膝臣服麻木冰冷的行尸走肉。我压抑,是为了那水深火热之中苍白无力却永不言弃的救赎。我沉重,是为了阴霾散去阳光普照的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这段鲜血交织的往昔。
那些女囚室里曾居住的女子,她们有很多年纪都不大,却在如花的岁月里义无反顾地把生命中最美的流年奉献给战火硝烟。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年代,可她们的年龄只大我一点,可以做我的姐姐,却在战火中永恒。我常常忍不住为她们幻想另外的结局。如果没有战争,她们是不是都可能有一个幸福的归宿——织罗裙,绣嫁衣,相夫子,袅炊烟,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在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平淡间从容度完一生。
那天的渣滓洞阳光明媚,绿树成荫,鸟雀争鸣,人声鼎沸。我想,那些墙上有名者看到这般和平美好的景象,也是很欣慰的吧——如今,那里再也没有了杀戮。
如今的渣滓洞正以逝者如斯的沧桑解冻着当代人群渐渐冰封的血液,它是那大地曾经硝烟弥漫、战火熊熊燃烧的岁月的一声呼唤——硝烟散去,遗忘者请留下!它是那尸横遍野,哀嚎满天的历史的一句控诉——硝烟散去,遗忘者请留下!它是那无悔奉献、义无反顾的年代的一声呐喊——硝烟散去,遗忘者请留下!
流水的年华我也会老去,你们还是风华正茂的模样。
———后记